鋼鐵頑童 綠築台灣 - 專訪世紀鋼鐵結構股份有限公司 賴文祥總經理


綠建築是地球資源永續發展重要的一環,而鋼構更是綠建築的核心要角,尤其近年來國際間地震等災難頻傳,鋼構建築具高韌性、高強度的特性與節能減廢、降低污染的的全方位環保概念,無疑將成為21世紀的建築主流。


萬丈高樓平地起英雄不怕出身低

賴文祥生長於嘉義大林的務農家庭,一個窮鄉僻壤的小農村,正是台灣早期農業貧窮社會的寫照。即使家庭收入不豐、生活拮据簡樸,父親賴朝水依然相當重視子女的教育。賴文祥回憶,他的大哥與二哥在小學、國中時成績總是名列前茅,升學考試也都順利考取嘉南地區數一數二的名校,讓賴朝水相當自豪。但就讀省立嘉義高中的大哥在畢業前夕,疑似為情所困,竟然選擇以自殺結束年輕的生命,令全家人驚訝莫名、哀慟不已。賴朝水因此相當自責,「當初如果不讓他繼續升學,留在家裡種田,就不會發生這等憾事了!」
當時才小學一年級的賴文祥,對「生命」這兩個字雖然還有點懵懵懂懂,卻也不禁心緒浮動、抑鬱寡歡,開始「質疑」讀書的意義,「從此我變得有點『反骨』,很排斥念書,而父親自此也不再熱衷小孩的教育了。」
賴文祥自嘲,當年他就讀的班級只有38個學生,而自己的排名永遠在第36、37名遊走,「因為班上同學一個智商有問題,一個家貧又離學校遠,沒辦法經常來校上課,只有考試才『一定』來,所以一個是『穩』贏,一個是『偶爾』贏!」
為了減輕家計負擔,國中畢業後,賴文祥就隻身前往台北三重,在親戚介紹的鐵工廠當學徒。那時的鐵工廠規模都不大,而且都是採「師徒制」的家庭代工業,設備不若現代化工廠完備,往往隱身在一個巷弄裡的住宅內。賴文祥說,學徒制的工廠通常是「一個將軍兩個兵」,老闆兼師傅,不但要提供外地來的工人食宿,還得傳授「功夫」,而學徒則一切從零開始,不論是清潔打掃、還是重工粗活都得做,「縱使現在回想起來那段當鐵窗學徒的生涯,還是有點辛酸,但確實也在那個階段培養出相當深厚的實戰經驗。」

牽手相扶奠定事業基石
1980年,賴文祥開始三年海軍陸戰隊的軍旅生涯,也在這段期間認識了老婆陳杏雪。賴文祥說,當年警備總部向海軍陸戰隊借兵培養下士,自己被選上受訓後,先分發至觀音、林口等海防部隊擔任副班長,後來再轉調至竹圍海防班哨擔任班長,「在竹圍當兵時很喜歡在路上亂『虧』小姐,一個不小心就『虧』到她了!」陳杏雪是竹圍人,每天都要坐交通車往返南崁上班,賴文祥對她產生好感後,三不五時就會在候車處「站崗」,看著陳杏雪上下班。有一天賴文祥心血來潮,騎著摩托車到南崁接陳杏雪下班,這個舉動終於打動了美人心,兩人感情迅速升溫。交往一年半後,兩人就「迫不及待」訂了婚,甫退伍就結婚,賴文祥打趣的說,「因為丈母娘太喜歡我,直誇我是難得一見的『將才』,才會一直『嘮叨』,『逼』著要我趕快娶她女兒,哈哈!」
婚後正值台灣經濟起飛,各地開始大興土木,房屋個案如雨後春筍般大量推出,鐵窗的需求也因此應聲而起。賴文祥在友人的邀約下,一起合夥開設鐵工廠,也踏出了創業的第一步。由於資金與人力並不充裕,為了節省人事成本,賴文祥趕工時,陳杏雪也會背著小孩一起出外幫忙,工作、家庭兩頭燒,在那個資源極度缺乏的年代,兩個人就這樣胼手胝足,一步一腳印打拼,也為後來的世紀鋼構紮下厚實的基礎。
個性爽朗的賴文祥,海派不矯揉造作、阿莎力又直率的個性,為人心直口快,嗓門大,雖然總是給人很「土」的第一印象,但恪守誠信的作風,讓他的人脈如放射狀般倍增成長。

土狗精神越挫越勇
1987年賴文祥與朋友在觀音工業區租地成立「世紀鋼鐵廠股份有限公司」,賴文祥謙稱,世紀鋼鐵是最典型的「土狗型」企業,沒有富爸爸、富媽媽、高學歷撐腰,卻能憑恃著台灣土狗精神,面對多次接踵而至的經濟危機「挑釁」,「能力不足,就用時間來彌補,體力不足,就用意志力來抵抗。」這種苦幹實幹、硬頸求勝的毅力,就是世紀鋼構「百煉成鋼」的軟實力。
2008年正式掛牌上市的世紀鋼構,是近10年來台股中唯一新上市的鋼鐵公司,賴文祥回憶多年前申請上市的過程,依然莞爾而笑,「錢是創業初期最令人頭痛的問題,記得世紀鋼構剛成立的時候,每天只要過了三點半,我就會大大的喘一口氣,『還好今天沒有跳票!』」但籌錢終究不是解決財務吃緊的根本之道,「何不印股票來換鈔票?」賴文祥突然「異想天開」,在沒有縝密的規劃下,開始委託專業機構進行輔導、包裝,「莽莽撞撞就送件了!」當時業界還笑謔嘲諷他,「瘋子,鐵工廠怎麼可能上市!?」最後,「當然是狼狽的遭到退件。」
雖然遭逢重大挫敗,但賴文祥並不氣餒,「因為世紀鋼構是土狗型的企業,土狗之所以能成為偉大的狩獵專家,就是因為擁有過人的毅力與不屈不撓的忍耐力。」賴文祥開始致力於世紀鋼構專業的精進,「要以超越客戶要求的水準,提供客戶高附加價值的技術。」1994年世紀鋼構承接了台積電8吋晶圓廠的鋼構工程,由於高科技公司對廠房要求極為嚴格,而且技術門檻高、完工工時又短,當時國內最具指標的中鋼已經放棄此案,日本業者也裹足不前,賴文祥把握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,一舉打響世紀鋼構在鋼構業界的名號,其他科學園區的廠房興建案也開始陸續湧入,將世紀鋼構推上另一個新高峰。
2000年台北縣政府行政大樓峻工,奠定了世紀鋼構在公共工程領域的基石,「世紀鋼構最大競爭優勢,在於擁有垂直產業整合能力,而且機動性極強,從晶圓廠到住宅與公共工程等,已經累積相當雄厚實力與經驗,每一個作品都是世紀鋼構成長的軌跡。」

命運多舛堅強走出人生低潮
「剛在三重創業時,大概是我人生最慘澹無助的時刻;」大女兒在一歲多蹣跚學步時,步履始終不穩,賴文祥起初認為小孩學走路時左搖右晃應屬正常現象,也不以為意,但後來發覺大女兒顛跛的程度太過異於常人,在友人的建議催促下,送醫檢查後才發現原來她患有先天性髖關節脫臼,經過手術復位,包了6個月石膏之後,才逐漸穩定恢復。
賴文祥的大兒子也選擇在這個時候報到來「搗蛋」,但是老天爺卻對他開了個玩笑,大兒子竟罹患先天性唇裂,也就是俗稱的「兔唇」,並且合併十分嚴重的顎裂與缺顎。經過6次手術進行修補,如今雖然還留有術後疤痕,但就外觀而言,已與常人無異了。
然而,老天爺似乎對賴文祥一家人不怎麼眷顧。就在老婆坐月子、大女兒復健期間,賴文祥從三重住家前往新莊工作時,竟然在途中發生車禍,在被送至醫院時,已經有瞳孔放大以及輕微腦震盪的跡象,只好再緊急轉院至台北馬偕醫院,「所幸那時年輕力壯,復元能力較強,經過一個禮拜住院修養,傷勢就沒什麼大礙了。但當時一家人都在住院,連繳水電費都要挖撲滿『湊』零錢的窘境,現在回想起來,還是滿感傷的。」
賴文祥說,由於他們夫妻倆都沒讀什麼書,所以特別重視子女的教育。如今大女兒已經從英國拿了個「洋碩士」衣錦返鄉,大兒子在今年8月剛入伍,未來也計畫前往日本深造,「總算沒讓我失望,」語間甚是得意,「當初是半強迫『連拐帶騙』,才把大女兒『逼』到英國讀書,但每次聽見電話那頭的哭聲時,其實我也是蠻捨不得的。」但是,「盡我所能,趁現在自己才50多歲,在經濟上還能給他們支撐,能讀多少算多少,總比留錢給她們好吧!」賴文祥也期望兒女學成歸國後,能在職場上磨練一陣子,再回到公司從基層做起,學習培養經驗與專業,為日後接班儲備更豐沛的能量。
有人說,小孩會自己帶財庫來,而賴文祥的小天使們確實也為他帶來好運,讓他擁有頑強抵抗生命困境、走出人生低潮的勇氣與力量,帶領他的家人衝破一次又一次的人生風暴,踏上風平浪靜的坦途。

...青創會訊99年第四季刊載(文/李銘鈞)